第4章 斗场

        青萍忽觉脸上一阵冰凉,幽幽转醒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张焦急的脸望着自己,正是苏茹,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块湿布,正将拧出来的冷水滴在自己脸上。

        此时她的头脑中仍是一团浆糊,以前的事情浑浑噩噩的纠缠在一起也理不出个头绪,于是茫然的问道:“这是哪里?地府吗?我们终于还是在这里相会了。”

        “傻丫头,我们还活着。我醒来时就在你身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苏茹说着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叶青萍脸上一疼,顿时清醒了许多,一翻身坐了起来。

        她转头四顾,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没有窗户的密室里,四周全是光滑的石壁,屋子里干净整洁,陈设却极为简单,只摆了两张床一张桌子,桌上点着一根红烛。

        “这里肯定不是死牢,我们身上的镣铐已经去了。”

        苏茹走到墙边,伸手在墙上敲了两下,又从上到下仔细的摸了一遍,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我们应该是在地下,这墙上的水便是从地下的土里渗进来的。”

        叶青萍经她提醒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镣铐确已不见,她弯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和双臂,觉得一身轻松,不禁喜笑颜开。

        苏茹凝思了片刻,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已这蜡烛的粗细点不了半个时辰,而我醒来已经有一阵了,说明我才刚刚被送来这里就醒了。难道说这蜡烛便是解药?你闻闻,这古怪香味便是从这蜡烛上发出的。”

        叶青萍听的一头雾水,心想管他什么毒药解药,能从死牢出来就好,至少不用受那凌迟之苦了。

        便在此时只听外面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苏姑娘果真聪明,这雕虫小技却也瞒不住你。”

        话音未落,嘎嘎一声轻响,门被打开了,一个提着灯笼的老头走了进来。

        他将灯笼放下,冲着两人一拱手,说道:“我姓徐,是这里的管事,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们既然已经答应了为老爷效力一年便不能逃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没有这药烛解毒,你们就算逃出去也活不了几天。一年后等你们身上的毒慢慢解了,老爷自然会放你们走。”

        他说着伸手扶助门边的石墙,挡住了正想从他身边溜出去的叶青萍,笑着说: “小姑娘,你莫看我老,抓人的本事却是不差,我在这里当差六年,还没有一人能从我手下溜走呢。”

        他说完从墙上抬起手,只见那坚硬的石墙上却多了一个浅浅的手印。

        叶青萍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退了回来,心下却是骇然,暗想:“他刚才说话时毫无间断,却能暗中潜运内力在墙上留下痕迹,单是这一手功夫,恐怕十个青萍加五个苏茹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你们跟我来,去看看今后一年中你们将要做的事吧。”

        老徐头说着转过身向外走去。

        在他的带领下,叶青萍和苏茹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只见走廊两边都是一间间狭小的密室,这一点倒是和刑部大牢十分相似。

        一阵如潮水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从长廊尽头的铁门后传来,苏茹和叶青萍对望一眼,眼中同样充满了惊讶。

        老徐头也不和她们解释,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带着她们走进了一座大厅。

        叶青萍只觉得眼前一花,长时间被关在昏暗的大牢里让她见光后双眼一阵生疼,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高十余丈足能容纳上千人的巨大山洞中,四周点满了火把,照的亮如白昼。

        洞窟里黑压压挤满了人,喧闹噪杂,彷佛是一个大集市。

        大厅的正中是一个深坑,周围环绕着一圈座位。

        坑中心一块十余丈见方的圆形空地上,一高一矮两个几乎赤身裸体,只以一块兜裆布遮住紧要部位的年轻女子正在拚死相搏。

        那高个女子使得一对分水峨嵋刺,点戳刺挑,步步紧逼。

        另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手持这两柄短刀,舞得风声霍霍,虽处于劣势却守的甚严,招法丝毫不乱。

        她俩人用得都是短兵器,又是贴身肉搏,招招均是险到了极处。

        围观的人群每当看她们斗到惊险之时便发出震耳欲聋的喝采声。

        “我明白了,他救我们是为了把我们当鸡斗,供你们取乐。你家老爷可也真不是个东西。”

        叶青萍出口骂道。

        老徐头也不生气,笑着说:“叶姑娘这就不对了,你便是战死在这里也总好过受那千刀万剐的痛楚。更何况叶姑娘武功高强,说不定死不了呢,一年之后便成了自由人,你应感谢老爷才对。”

        “呸,这一年中数十场比下来,苏姐姐或许还能活,我却是死定了。”

        叶青萍嘴里抱怨,心中却是飞快的盘算着脱身的注意。

        老徐头没有理她,咳嗽了两声说道:“请两位姑娘活动活动筋骨吧,一会就该你们下场了。你们谁先上?”

        苏茹见势已至此,明白多说也是无用,于是坦然道:“我先上,青萍,你再休息一会。”

        就在她们正要跟着老徐头去挑选兵器时,忽听得人群内一阵惊呼,却是场内的比斗已分出了胜负。

        原来那使双刀的女子眼看不敌便故意卖了个破绽,哪知对方将计就计,趁她空门大开时峨嵋刺脱手飞出,直刺进了她的小腹。

        矮个女子一声惨叫,剧痛中慌了手脚,扔掉了左手中的短刀,一把抓住插在肚子上的钢刺用力向外拔出。

        可她却忘了那峨嵋刺上带着倒钩,不拔还好,这一拔不要紧,一大段粉色的肠子竟被一起带了出来。

        她顿时疼得眼前金星乱冒,身子晃了晃,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使峨嵋刺的女子一击得手,见对方慌忙中竟将自己的肠子都抽了出来,心中大喜,纵身跟上,将另一支峨嵋刺狠狠地插进了她的左胸。

        两人相错而过,当啷一声,矮个女子右手中的短刀掉在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抓住胸口的钢刺,却不敢乱拔,又摇摇晃晃的向前走了几步,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血从她的口鼻中不断流出,她翻着白眼呆呆的看着前方,伸手胡乱的在空中抓了几把,似乎还想在多挣扎几下。

        无奈被刺穿的心脏却在此时停止了跳动,她的手伸到一半便软软的垂下,身子向前倒了下去,扑通一声面朝下撞在地上再也不动了,那只峨嵋刺穿透了她的身体从后心猛地钻了出来。

        “红方胜!”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瞬间压过了噪杂的人群。

        那高个女子听到自己胜了,脸上却没有半分欢喜,而是呆呆的盯着自己的小腹,只见在她洁白如雪的肚皮上一道像嘴一样的红色裂口正在缓缓张开。

        她竭力回忆着刚才的过程,随着她将峨嵋刺插进敌人的身体,她清楚的感到对方还在有力跳动的心脏被穿在了上面,然后两人交错而过时,突然一阵冰凉侵入她的肚腹,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还是没能躲过那一刀,原来那贱货是为了和自己同归于尽。”

        她心里转了几个弯后终于想得明白,可是却已经晚了。

        她的肚子像打开的口袋一样猛地裂开,随着鲜血喷射而出,原本紧紧盘在体内的肠子一股脑从破口涌了出来。

        她手忙脚乱的将流出体外的肠子塞了回去,似乎这样就能回到过去完好时的样子。

        然而她越是挣扎血流得越多,不一会就在她脚下形成了一个小水潭,她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双腿,一跤坐倒,双手捂着肚子翻滚起来,一时又死不了,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嚎。

        苏茹不忍再看,于是拉着叶青萍跟着老徐头离去。

        她们先被带到一座库房,只见十余个兵器架上摆满了各种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竟比军中的兵器库里还要齐全。

        苏茹挑了一条花枪,而叶青萍则选了一把厚背大砍刀,之后又有人端上酒菜,两人饱餐了一顿,才跟着老徐头到了斗场隔壁一个不大的房间。

        只见屋子中站着两个一脸杀气的女人,一人手持长矛,另一人用的是双剑,冷冷的看着她们,想来便是将要比斗的对手。

        在屋子的角落里还躺着两个人,正是上一场比斗中打得两败俱伤的两个女子。

        那矮个女子胸口上还插着那把几乎齐根没入的峨嵋刺,瞪着双眼,鲜血仍缓缓从口鼻中溢出,却早已气绝身亡。

        躺在她身边的高个女子受伤虽中,却还有一口气在,双手紧紧捂住肚子断断续续的呻吟着。

        老徐头在她身边蹲下将她的手拉开,仔细看了看她的伤势。

        但见一道一尺长的刀口从左到右将她的肚子完全剖开,露出下面黄色的油脂和断裂的肠子。

        老徐头看罢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刀口太深,切断了肠子,已经没救了。”

        那女子本来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突然听到自己活不成了,顿时潸然泪下,不一会儿,血混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叶青萍见她可怜,起了同病相怜之意,于是走到她身边轻轻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那女子突然一把抓住叶青萍的手腕,两眼直勾勾盯着她艰难的说道:“再过两个月……就一年了……我不想……死在这里……求你… …救救我……”

        叶青萍无奈的摇了摇头,指着她身旁那个已死的女子说:“又有谁能一直活着呢?你看她,还不是比你先走一步。”

        那女子也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眼珠转了转,嘴唇微微颤动了几下,用尽最后的力气恳求道:“我死……之后,你把我脖子上戴的玉佩……交给……长安城北的张公子……”

        “谁是张公子?”

        “他……他是……”那女子拚命张大了嘴,想把最后的遗言说完,可除了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轻响外,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的手仍然死死的抓住叶青萍,两眼直瞪着她,只是眼中的光彩却渐渐消失。

        在吐出最后一口气后,她的胸口终于停止了起伏,身子完全瘫软了下去。

        叶青萍掰开她的手指,合上她的双眼,一把扯下她贴身挂在胸前的玉佩,看了看那玉的成色还不错,便小心收进怀里。

        这边苏茹已经准备停当,换上了一身墨绿色短衣裤,她又走到叶青萍面前嘱咐了两句,才一咬牙转身出门,进入了斗场。

        叶青萍心知以苏茹的武功这长安城里恐怕也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但她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凑到门边透过门缝观看。

        苏茹的对手便是那个手持双剑的女子,她身穿一套淡黄色的短袄,长得也算清秀,只是眉目间的一股阴气让人很不舒服。

        苏茹一枪在手后气势也为之一振,将长枪往地上一立,拱手抱拳问道:“在下苏茹,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这本是江湖上动手前通名报姓的规矩,那女子也不觉意外,点头应道:“久仰久仰,在下是……”她一句话没说完突然身形闪动,手中的双剑一上一下分刺苏茹的小腹和咽喉,出招极为狠辣。

        苏茹见她一上来就偷袭,欲置自己于死地,不禁微微皱眉,右手在枪身上一点,长枪飞起,枪尖斜挑,急刺她的右肩。

        她知道对手兵器短小上来必会近身抢攻,这一枪刺出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便好似对方自己撞到她的枪尖上。

        那女子眼看要被长枪穿身而过,赶忙一个急停侧身躲避,双剑横在胸前向后窜出。

        苏茹一招退敌后再不给她反击的机会,近身跟上,手中花枪一抖,枪头乱颤,如万朵梅花齐开。

        那女子只觉得眼前一花,无数枪头在自己胸前乱晃,也分不清她要刺向那里,不由得慌了手脚,双剑胡乱斩下,只盼能将枪杆砍断。

        苏茹一声大喝,长枪猛地一缩一伸,在她左右肩上轻轻各点一下。

        那女子一声惨叫,双肩上多了两个小小的血洞,剧痛之下再也拿捏不住武器,双剑应声落地。

        她眼看着刺向自己咽喉的枪尖越来越近,却无法格挡,只能闭目等死,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自己的武功跟对方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就算她偷袭在先,却也是一招既败,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那女子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等来长枪穿喉的厄运,她睁开眼睛,发现枪尖在离她喉咙大约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苏茹朗声说道:“我与你无怨无仇,既已取胜,又何必非杀你,你走吧。”

        她说罢留下仍然愣在原地的对手,收了枪向门口走去。

        只是那门却没有打开,老徐头站在看台上大声说道:“苏姑娘,这斗场的规矩便是必须分个生死,虽然你为人光明磊落,我们却也不能为你坏了规矩。你今日若不杀她,便只有和她一起死了。”

        他说完一挥手,十余名弓弩手立即出现在看台上,每人手中一把劲弩,居高临下对准了苏茹,只等一声令下就将她射成刺猬。

        苏茹紧紧握住长枪,咬着嘴唇,心中正在犹豫是否该拚死一搏,忽听有人大喊:“小心背后!”

        她听出那是叶青萍的声音,跟本来不及回头便猛地低头俯身扑了下去,只听头顶风声猎猎,一把短剑贴着她的发际划过,钉在了她前面的门上。

        苏茹伸手在地上一撑,身子便反弹起来,在空中拧腰转身,刚好看见那个战败后被自己饶过的女子手中挥舞着剩下的一柄短剑扑了过来。

        她心中不由大怒,心想我饶你性命,你却在背后暗算于我,若不是青萍提醒,恐怕我便稀里胡涂的被那短剑穿身而亡,你当我苏茹真是好欺负的吗。

        她眼见敌人已到面前,突然脚下一滑,向后倒了下去。

        那持剑女子见苏茹摔倒心中大喜,纵身高高跃起,剑尖向下全力刺出,准备一剑将她钉在地上。

        就在后背快要着地的一霎那,苏茹伸手在枪攥上一按,那柄花枪便像活了一般猛然立起,枪尖朝上。

        这样一来,那女子身在空中无法闪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闪着寒光的枪尖刺向自己的小腹。

        苏茹恨她歹毒,手下便不再留情,眼看她要落到枪尖上时,微微变换了一下枪身的角度。

        只听噗哧一声轻响,长枪从她双腿间裆部刺了进去。

        那女子下落之势极猛,转眼间大半截枪身就像刺入一块豆腐般一下子没进了她的身体,枪尖从背后右肩下透了出来。

        她只觉得腿间隐秘之处一凉,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物件竟从那最是柔嫩的花芯处硬生生挤了进去。

        接下来火烧一样的剧痛迅速从肚子里蔓延到胸口,直疼得她眼前发黑,几乎晕了过去,手中的剑也掉落在地上。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已已经像肉串一样被穿在了长枪上,不由哇的一声怪叫,双手一把抓住了露在裤裆外的枪杆,本能的扭动起身体来。

        苏茹在她身下用力将枪柄一转,长枪一抽一送,顿时将她体内的伤口扩大了一倍。

        随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鲜血混着屎尿一齐从她腿间喷出,好似下了一场暴雨,淋了苏茹一身一脸。

        苏茹平素就爱干净,此时却被喷了一脸的污秽,只觉得恶臭难当,几欲呕吐,大喝一声,从地上翻身而起,手中枪一挑,将对方挑倒在地,伸脚蹬住她的小腹,用力一拔,想把长枪拔出来。

        哪知那枪尖上的倒勾却卡在了她的肩骨上,苏茹连拔了两次却没拔出来,于是只能作罢。

        那女子只觉得胸腹中如同有无数把利刃在搅动,切割着五脏六腑,令她痛彻心肺。

        她一手捂胸一手捂腹在地上来回翻滚呻吟,挣扎了好一会儿,却觉得疼痛有增无减,终于再也无法忍受。

        她此时只求速死,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翻身竟挣扎着站了起来,发出一声临死前的哀号,突然双腿向左右一分,用力向下一坐。

        噗的一声,本来插在她腿间的枪柄这一次完全没进了她的身体,只剩下一寸多长的枪攥还露在裤裆外,而大半截被血染成红色的枪头枪身则从后肩处戳了出来,就如同一根旗杆般插在她肩头。

        她的身子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又是一阵抽搐,双腿胡乱蹬踹了几下,最终才两眼一翻,头一歪,气绝身亡。

        只见她双目圆睁,面目狰狞,满脸都是血沫子,四肢伸展着摊开,两腿大张,血和屎尿混在一起从她裤裆的破口中流出,红红黄黄的流了一地。

        苏茹此时心中的怒气已消,又见她死的惨烈,心中隐隐有些愧疚,于是走到她身边蹲下,为她合上双眼,心中默念道:“姑娘,你莫要怪我心狠,我也是不得已。愿你早点转世投胎,下辈子不要再做苦命人了。”

        此时自有两个人上来验尸正身,见她已经死透,才高声宣布苏茹获胜。

        苏茹虽然赢了第一场,心中却没有半分欢喜,心想也不知道我这手上还要染上多少鲜血,无奈的长叹一声,离开了斗场。

        苏茹离开斗场后没多久,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原来不知何时斗场中竟多了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

        这女孩长得端正漂亮,秀眉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晶莹剔透,十分惹人喜爱,若是不知道的,倒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走丢了。

        只见她眼里满是泪水,浑身瑟瑟发抖,费力的拖着手中沉重的大刀走到场中央,茫然的环顾着四周,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正是叶青萍。

        猛然看到这样一个年纪幼小却又可爱动人的女孩子进入了头场,再看看她的对手竟是一个整整高了她一头面貌凶恶的成年女子,人群中顿时嘘声四起。

        “我们花了银子是来看比斗,不是来看杀人的。”

        “你们怎能找孩子来充数?”

        有些人实在看不下去,叫嚷起来。

        老徐头笑着摇了摇头,一举手示意比斗正式开始。

        在一片嘘声叫骂中,那个手持长矛的女人恶狠狠的一步步逼近,而叶青萍则不断倒退,直到退到了墙边再也无处可逃,才哭着哀求道:“我还小,还没活够,求你高抬贵手,不要杀我!”

        那女子举起了长矛,可看着眼前的可怜巴巴一脸的无辜的女孩,却也真有些下不去手,于是缓和下口气说道:“你闭上眼睛,我保证一下子就完事了,不会疼的。”

        叶青萍摇了摇头说:“我不信,我怕疼。”

        那女子叹了口气,长矛一抖刺向她的胸口。

        眼看长矛刺到,叶青萍终于收起了那幅可怜兮兮的嘴脸,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闪电般伸出左手抓住矛柄,顺势一闪身,将长矛夹在了腋下,同时右手中的大刀已经抡圆了砍了出去。

        那女子眼看长矛被抓住,用力往回一拽,却发现矛头彷佛被铁钳夹住般纹丝不动,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看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坏笑,暗叫一声不好,急忙撒手撤矛,向后倒纵了出去。

        叶青萍哪里肯放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长刀脱手而出,射向她的前胸。

        那女子倒纵虽快,却又如何快的过叶青萍蛮力掷出的飞刀,只听噗嗤一声,长刀自她双乳之间刺了进去,穿身而过后刀尖从后心透了出来。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又倒退了几步才停住身形,低下头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插在自己胸口的长刀,伸手指着冷笑着走过来的叶青萍艰难的说道:“你……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无耻狠毒……我……我… …我……”她连说了几个“我”字却再也说不下去,一张嘴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我不狠毒又怎能活到现在。”

        叶青萍走到她身前伸出右手握住刀柄,一脚踢在她小腹上,借势将长刀拔了出来。

        那女子被踢得倒飞了出去,胸中鲜血狂喷而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再也爬不起来。

        叶青萍走过去,蹲下身抬膝抵住她的胸口,揪住她的头发,伸出刀在她脖子上锯了起来。

        随着刀刃切开喉咙,带着气泡的血从断口中疯狂的呛出,片刻间浸湿了她的前襟。

        那女子疼得面目扭曲,四肢乱抖,无奈胸口被压住无法挣脱,只能默默忍受这割颈之苦。

        叶青萍锯了几下,却发现她的颈骨甚硬,刀子无法锯开,见她身首之间此时只连着一层皮肉骨头,于是一把抱住她的头用力一拧一拉,竟将这女子的人头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叶青萍一手提着血淋淋的人头,一手将钢刀指向看台上被惊得目瞪口呆的人群,骂道:“你们这些鸟人,有了银子便到这里看这血腥的杀人取乐,今日姑奶奶便让你们看个够。”

        说完用力一甩,将人头扔向了人群。

        这些富家公子本来只是到这里找找乐子,当真见那血肉模糊的头颅飞向自己,吓的纷纷逃窜,生怕被血溅到身上。

        看他们逃的狼狈,叶青萍不由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没种的鸟人,想要看我死,我偏不让你们如意。”

        她转过身,面对着看台上那些指向自己的强弓劲弩,毫无惧色,突然仰起头如出笼的猛虎般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声震四野,在大厅里久久回荡。

        灿烂的烟花在寂静的夜空中爆开,绽放出七彩的美丽,那一刻,彷佛整个世界都随着它们的绽放而光彩一瞬。

        庭院里,一个十五六岁有着绝美容颜的少女依在一个中年男人身上,指着夜空中的焰火有些感伤的说道:“爹爹,这烟花虽美,可片刻的辉煌后便是灰飞烟灭,半点痕迹也不会留下,实在可惜。”

        那中年男人手捋虎须笑着说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它能将最灿烂的一刻留在人们的记忆中便已是不易,更何况这烟花之美却又如何比得上我的双儿万分之一。”

        “爹爹,听说圣旨已经下了,明年开春便要送我入宫。”

        “哼,我乃北川大土司,我不同意谁敢动你!”他虽这样说,脸上却显出一丝无奈。

        “爹爹,我不要入宫,我要一辈子陪在你身边。”

        少女哭着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一切光华渐渐离她远去,她的世界又重新恢复了黑暗,战无双自梦中醒来,从床上缓缓爬起,穿好衣服,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家乡的方向愣愣出神。

        过来好一会儿,她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过头看了看睡在身边的那个男人。

        他有着清秀的面孔,白净细嫩的皮肤,脸部柔和的线条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女子,可谁又能想到这个长得过分秀气的男人身上却继承着无比高贵的血统,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太子,僖王李儇。

        “真是造化弄人,想当初哭着闹着也不肯来长安,可如今却还是入了这似海深宫,只不过所嫁之人由皇帝变成了太子。”

        回忆起这一年来的遭遇,她心中剩下的只有苦涩。

        战无双只身逃出利州后不敢再用真名,于是化名叶青莲混在难民中一路北上。

        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后,她由一个千金小姐变成了一无所有的难民,她突然发现自己除了年轻美貌可以出卖外一无所有。

        为了活命她不得不嫁给了蔡州的一个土财主,稀里胡涂的失去了少女的贞节,后来又几经转手被卖到长安户部尚书崔凡的府里。

        直到两个月前,她才遇到了那个改变她一生的人,平宁公主李慧。

        于是她由一个无人知晓的崔凡第十房小妾摇身一变,成了太子李儇身边的红人。

        战无双本是大家闺秀,从小就识文断字,能歌善舞,长得又美若天仙,自然从那些出身贫苦的宫女中脱颖而出,受到了太子的宠幸。

        更难得的是,她受过苦,做过数人的小妾,没有半点清高娇贵的脾气,反而把太子伺候的极为妥帖,那李儇于是视她如心肝宝贝,整日便守在她的身边一刻也不肯离开。

        “莲儿,你在哪里?”

        太子迷迷糊糊中还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战无双轻轻的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抚道:“莲儿哪里也不去,一辈子就陪着殿下。”

        等太子再次熟睡,呼吸匀称,她才从怀中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

        看着那殷红如血的药丸,又看了看熟睡中的太子,她有些犹豫,心想你如此真心待我,我本不该害你,可是你性子软弱,若不逼你,早晚我们都会死在那蔡公公手里,我这样做这也是为了你好。

        想到这里,她便不再犹豫,小心的收好药丸,重新躺回了太子身边。

        在一个小院里,苏茹手中拿着一根扫把当作花枪,一边手上比划一边口中细细讲解。

        而站在旁边的叶青萍则如学生般一丝不苟的听着,不懂的地方便出口提问。

        自她们来到斗场到现在已经一月有余,苏茹靠着一条神出鬼没的花枪,横扫斗场,勇不可挡,六场下来,竟无一人能在她手下走上三招,因此得了个神枪将的外号。

        而叶青萍虽然每场都会陷入苦战,但最后总是凭着一身怪物一样的蛮力,野兽般的敏捷和慑人的气势取胜,竟也连胜五场。

        由于她们两个极受欢迎,凡是有她二人的比斗场场爆满,斗场主人索性将她们挪到了地上的一个小院里,和老徐头住在一起。

        地上的待遇明显要好上许多,不但吃喝俱全,还能时不时得到老徐头的指点,叶青萍每天就是跟着苏茹练武,由于事关生死,她学的极为刻苦,而苏茹更是毫无保留,将平生所学倾囊相赠,因此短短一个月内她的武功颇有进境。

        “枪乃兵中之王,使枪诀窍便在一个『活』字。斗看我握枪时从不握死,便是为了枪身能随意活动,收发自如。”

        苏茹解释完手上一抖,只见那扫把在她手里上下翻飞,如游蛇般来回滑走,收发转折行云流水,毫无停滞,可却始终不离她的双手,看的叶青萍连连叫好。

        一套枪法练完,苏茹便停下来仔细的跟她讲解其中的变化诀窍。

        叶青萍也知道这练武之事急不得,苏茹从五岁开始练枪二十年的苦功绝非自己可比,她只盼着能多少悟出些道理,对今日午后的比斗有所帮助便好。

        正在两人谈到关键之处时,忽然听到背后一个像破锣一样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两位姑娘……这个……”

        叶青萍猛地转头,发现不知何时背后出现了一个瘦小枯干的中年人,他虽算不上老,却是一脸皱纹,驼着背,竟还是个断了一条腿的残废。

        只见他相貌丑陋猥琐,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正盯着自己胸部隆起色迷迷的猛看。

        叶青萍被他看的心中一阵恶心,只恨手边没刀不能将他一刀两段。

        苏茹也觉得这人甚为无礼,不由得嗔喝道:“你想做什么?”

        “这个……两位姑娘,你们拿了我的扫把,叫我如何扫院子?”

        那人嘴上说着,目光却始终在二个女孩饱满的胸部上打转。

        苏茹这时才想起确是有个扫院子的怪人,只是他每天总是入夜后摸黑在院子里打扫,从来没有见过,本以为他一定是个瞎子,没想到一见之下反到是个瘸子。

        “扫把给他,我们不练了,真是晦气。”叶青萍说完拉着苏茹跑进了屋里。只听背后一阵嘎嘎的干笑,惊的几只乌鸦哇哇叫着飞起。

        午后,叶青萍收拾停当,选了兵器后便跟着老徐头向斗场走去。

        一路上,她从他口中得知今日的比斗与往日有所不同,原来的单打独斗变为了三对三的群斗,对手也不再是奴隶死囚,而是有人花重金从外面请来了江湖豪客。

        “她们三个都是六剑门的好手,六剑门的流云剑法以变化繁多见长,七分虚三分实,你要小心。这次主人可是在你们身上下了血本。”

        老徐头在她走进斗场边的小屋时反复叮嘱道。

        叶青萍走进屋里,只见屋子中央站着一男一女,那个女子只比自己略大,长的细皮嫩肉,身材瘦弱,脸色蜡黄,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而另一个竟然就是那个扫院子的瘸子,就连他的兵刃也是一把断刀。

        叶青萍得知这两人便是自己的同伴,心中不由得一阵冰凉,暗想:“那斗场主人莫非得了失心疯?派这两人去送死不要紧,却白白搭上我的性命。但愿他们能撑得片刻,不要让我一上来就以一敌三。”

        便在这时,门开了,一个小厮走了进来,端着的托盘上竟放了一只熏鸡。

        叶青萍已经数月没见过如此美味,看见熏鸡眼睛都绿了,眼见小厮将托盘放下便纵身扑上伸手去抓。

        可那瘸子却比她更快,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身形一晃已经抢在她前面抓住了鸡脖子,而叶青萍只抓住了一条鸡腿。

        “撒手!”

        她大喝一声,用力一拉,想凭着蛮力将那鸡抢过来。

        那瘸子右手中断刀自下向上反撩将熏鸡切为两半,而叶青萍手中却只剩下一小半鸡腿。

        他抢了鸡后便跳到角落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片刻间就将一整只鸡啃的只剩骨架。

        叶青萍看见他这幅吃相,又见他一边吃一边如恶狼般盯着自己手中剩下的小半个鸡腿,心中一阵恶心再也吃不下去,不由得怒骂道:“你个饿死鬼,吃饱了早点去投胎。”

        说完把手中的鸡腿劈头砸了过去。

        那瘸子伸手抄住鸡腿,放入嘴中一嗦吐出的便只剩下一段骨头了。

        “死瘸子,可惜了一只好鸡。”

        叶青萍骂骂咧咧的转过头去,发现那个病秧子女孩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心中火气更盛,喝道:“你看我做甚?”

        那女孩有气无力的解释道:“我没有看你,我是在看那前辈的身法,你看他快似闪电,动静转折之时却丝毫没有行迹可循,实在是了不起。”

        叶青萍心想这女孩损人的功夫倒是实在了不起,不禁哈哈大笑道:“这想必是他作乞丐时练就的好身法。”

        “好了,该你们上了,可别死了,老爷在你们身上压了不少银子。”话音未落,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打开了通往斗场的大门。